村子非常近,离新家尤其近,过新家路口行驶没5分钟就到了。春天的时候在朋友圈里曾见过有人晒毛家山村的照片,矮矮的红砖小房,青砖铺道,樱花烂漫,灿灿如云,当时就想,他日一定要去造访一下这个地方。樱花开时为啥没去呢,因为觉得这样古朴安静的地方一定远在胶南腹地,诸如之前去过的山高地远的张家楼,樱皇谷之地。以前愿意开车乱逛,近年逐渐失了兴趣,只愿意去些近的地方。
周末跟佳音的生活老师聊了一会儿天,提及她的“半山居”,觉得十分欣羡,老师说“半山居”在毛家山村,欢迎带佳音去玩。我说听说过毛家山村,春天好象很美。老师说一年四季都很美,而且很近。我来了兴趣忙问有多近,原来就在灵山卫。即刻就想奔过去看,可惜那天已是周五下午三四点钟了。依我的经验,周末不管哪儿都会有很多人,于是周末按捺住没去,今天周一吃完饭稍一收拾即驱车前往,路况并不好,然而没用半小时,人已在毛家山村子里了。
走路开车,我都有见路就拐的坏习惯,今天也是,把车停在毛家山村宣传栏旁,步行往里走,不几步就是一条左拐宁静小路,走进去,路高田低,田里种着一片高可盈膝的玉米,地里收拾得很干净,一棵杂草也没有,小小少年般的玉米苗,阳光里伸展着修长浅绿的叶子,样子很快乐。我掏出手机,想拍张照片,“汪汪汪汪,汪汪汪“,一串狗叫差点吓掉我手里的手机,右前方一个铁笼子里一条半大的棕色狗正凶狠地瞪着我,龇着牙冲我一阵狂吠,一条笼子里的狗没甚可怕,我定下神来,镇静地往里继续走,一路的樱桃树,可惜樱桃季已过,树上一颗樱桃也没有,再往里走,一小棵树结满黄色樱桃,狗继续狂叫,屋里出来一个男人,笑问”你有什么营生?”,忙说来村里玩玩儿,他笑说”你来俺院子里了,你要沿着水泥路一直往上走。”赶紧边往回走边道歉,他笑容更大连说“木事儿木事儿”。
沿路向上走,见一牌子,写”十年之约-放缓脚步,体味生活“,觉得应该就是刘老师说的民宿了,想去看看,按指示往前走,浓荫蔽日,高大的柿子树,木瓜,樱桃,密植小路两旁,杏树桃树果实累累,杏子大,或红或黄,颜色瑰丽,桃子还小,青青的,覆着细细的绒绒的毛。忽然见一奇树,叶子长卵形,枝条上疏落棋布长针,针绿色,不凶恶,摸上去也不硬,结着圆圆的桂圆大小的碧绿果实,忙用“形色“寻找答案,说是”枳”,橘生淮南为橘生淮北为枳的枳。这可是我第一次见这种果实。
旁边篱笆里面是菜园,一大竹笼里有几只母鸡咯咯地边叫边头一点一点地啄食。信步前行,似乎到尽头了,并没看见象民宿样的房子。忽然,一阵急促的狗叫声冲过来,我转头看,两只小型狗,一棕一黄,从旁边小巷里狂叫着冲我跑过来,顿时魂飞魄散,急寻石块自保,今天偏又穿了裙子,要是咬了腿咋办,看到一个小石块,赶紧拣起来,弯腰的一刻,两只小狗慌忙向后撤,一直起腰来,它们便站住,继续狂吠,我外强中干地怒视着它们,希望狗主人能出来救我,可是,任凭狗叫地多么剧烈,始终没半个人影出来,尽头的这家门上也上着锁,我绝望地想,看来家里都没人。环顾四周,树篱深深,两狗拦住的路是回去必经之路,逡巡四周,又找到了几块石头,我小步往前走,试着突围,棕色狗面目很凶,两眼紧盯着我,丝毫看不出一点通融地余地,黄色小狗冲在前面,脸稍圆的缘故显得不如棕狗凶恶,我对着它俩“啊”尖叫一声,把一个石块摔在地上,两狗退缩了一下,我又往前逼近了一步,两狗叫地更猛,太阳当头照着,刚才清幽的鸟鸣都消失了,我只觉热汗涔涔,又瞥见一块大石头,弯腰拣起,两狗后退,退回到窜出来的小巷子,我又投过去一块石头,只扔到它们前面,震慑用,不想去击中,以防激怒它们,给我来一个“狗气杀”(只取字面意,不要想鲁迅的狗气杀),它们又退了几步,离开了小路,我继续怒视着它们,慢慢走过巷口,倒行,见我走远,两狗又出来,在身后叫,没追赶,看来刚才我是侵入了它们的领地,既然已离开,就不剩勇追穷寇了。我松一口气,方觉得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湿透了。又走到刚才的鸡笼边,再看几只土黄色的胖胖的鸡,感觉不知有多温良可爱。
心情大受影响,自此只走村中大路。大路虽不如小路旖旎,也还算不错,农家勤恳,家里院外,都遍植花草果木,一家一家看过去,怕惊起了他们家的狗,每家都只敢远远地看,远远地拍张照片。
樱桃树是标配,家家门前屋后都栽着几大棵,树干粗壮,枝叶繁茂,一株挨着一株,怪不得春天开出那般大规模的樱花。有一棵还零落着不少黄黄的樱桃,顺手摘颗吃,甜极了。又有一棵,竟是和佳音姨妈家的那棵是同样品种,樱桃颜色鲜红漂亮,没有梗,象紫荆花那样直接生在枝上,拈一颗吃,酸而淡,滋味不如刚才黄色樱桃好。
除去樱桃各家皆有,另外最多是杏树,此一时都结着密密匝匝的杏子,有一大簇杏子竟有十几颗,密密地挤在一处,密不透风,叶也稠密,绿阴阴的,隐约露出金黄、鲜红的果实,杏子真乃是花、叶、果俱佳之树,让人不由生出些爱慕之心来。
杏树之外,多有无花果树,绿油油的大无花果,在枝叶间这儿一颗那儿一颗,虽不密,但硕大,用不了多久就会裂开口,滴出蜜来。
有核桃,黑绿滚圆的核桃,纹理漂亮,十分秀气。
栗子树垂下长长的花穗,叶子又大又美。
桑椹树上结满果实,桑椹真是一种高产的果树,每根枝条都密密地结满桑椹,沉甸甸垂到地上,桑椹刚红,偶有几颗熟到黑紫的,摘一颗吃,不甚甜。
石榴树刚刚开花,薄脆透明的石榴红花瓣美的惊人,薄绸一样,怪不得美人的裙子叫石榴裙,石榴花的颜色真是美到不可方物。
意外发现了几棵枣树,枣花不知是落了还是没开,一排排小绿珠隐在叶间,绿得可爱。我觉得最能使北方院子充满意味的果木就是石榴和枣树了。
有一家门外的小园,仅有一步宽,三步长,可是种植作物之繁多令人咋舌,一一数过去,计有小葱一行,番茄三棵,枸杞一棵,韭菜一畦,油菜一行,不知名瓜6棵,葡萄一架- 根在园里,藤被扶到右边围墙上,樱桃树三棵,杏树两棵,皆结有密密的果实。这家的主人一定心灵手巧,还懂立体种植。
除去大量的果树外,各家各户还种有花草,蔷薇,藤月,绣球,虞美人,村头花坛上种着三大坛格桑,现在细叶浓密,如到早秋,可以想象会开出一大片绚烂的格桑花的海。
村里大路上空荡荡几乎无人,村极小,一会又走到尽头,正好碰到一推着婴儿的年轻女子,问她这村里还有什么可看,说向西走还有个水库。谢过她绕到西面去,竟别有洞天,所谓的水库是狭长的一条,还有名字,叫月里涧,村里修了漂亮的木栈道,油漆尚新,远处还高高地挑着几座乌黑的八角亭,树荫掩映,很有几分园林味道。沿着涧走,水流淙淙,鸣鸟啾啾,流泉每一小段都有名字,下游到上游分别为鹰潭,虎潭,鹿潭,百灵潭,鹤鸣瀑,玉兔潭,金蟾潭,金龟潭,麒麟潭,下游尽头有木牌,写“九潭”,介绍说:很久以前,毛家山泉水潺潺、林木葱郁、水草丰美,引得众多瑞兽祥鸟生活于此。它们经常来大月里涧饮用甘甜的泉水,每种动物有相对固定的饮水潭。据此潭名从上游至下游依次为 C 上面倒过来读即是。真是美好的故事,凡一地,有故事就鲜活。
在高高的岸上走,俯瞰下面,清清地泉水只得一线,叮叮咚咚,绕石而行,高大的皂荚树洒下浓浓的树荫,看着格外清凉,忽然有极香的香气袭来,循香看去,心跳漏了一拍,大皂荚树背后闪出一大树繁花,浅浅的紫色宛如一大团香云,是一棵苦楝,春末夏初,只有它会有这样深郁的香气,飘在空中,悠悠荡荡,旁若无人,无数的蝴蝶在大树冠上飞飞停停,啜吸花蜜。呆立岸上,痴看半天方去。楝花飘砌,簌簌清香细。前面还遇到几大棵,有一棵得以近观,细碎的花朵跟丁香极似。
走不几步,忽见有台阶可拾级而下,欢喜地下去,把清凉的泉水撩到胳膊上,暑气顿消,被两条狗吓出来的汗此刻尽去,还生出隐隐的凉意。
把长涧走完,前面还有路,沿着路一直走一直走,最后是一条上山的路,门口被堵住,立有木牌,上写“严禁上山”,往远远的山上望去,焦黑一片,知是上次小珠山大火所致,不免又唏嘘一番,看着身旁的密林菜园,庆幸不已 - 那肆虐的山火总算没有毁了这宁静富足的村庄。
往回走,到鹰潭那段,右侧壁立一座木屋,叫毛家山顽啤精酿,走进去,迎门一排七八个大不锈钢罐,跟葡萄酒罐一样,只是身量较小,里面有两张桌子,似乎是供人堂饮用,左边一妇人坐收银台后,看我一眼没出声,里面有一男人在大罐旁忙活,见我进来微笑了一下,我问有啤酒卖吗。说有,指指那妇人说可以在那边买。
妇人旁边的冰箱里有七八瓶各式啤酒,应是一升装,买了一瓶帝国世涛,36块,妇人给打了折,只收了30块。跟妇人聊了一会儿天,她说你回去尝尝,啤酒很好喝,因为这里水好,手一指外面的月里涧泉水,我恍然大悟,只是,这泉水又来自哪里呢,小珠山麓吗?
天热酒凉,提着走回车里,看车内温度竟达29度,犹豫一下,忍不住打开酒瓶喝了一大口,凉,微苦,浓厚,有香味,比工业啤酒好喝,没敢喝第二口,怕算酒驾。
回到家,已是11点半。路上想,这样可爱的小村庄,以后春夏秋冬四季要各去一次才好。
只是,那村里的狗有点吓人。